傾城

＊雷　寮　之　谷＊

　　＊此文涵蓋範圍廣大，請慎入。

　　　　　　　　　　　　　　　　９．

　　您醒了？

　　天還沒有完全亮呢。

　　睡的還安穩嗎？

　　嗯……那不是夢喔。

　　我正在您的懷中溫存著，不是嗎？

　　感受著這般熾熱的體溫……

　　您果然是擁有一副強壯的身體呢。

　　被夕牙弄傷的傷口都快要復原了。

　　不過，其實影波魚心臟的藥粉也是有所療效的吧。

　　嗯？

　　您問昨天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這個……

　　說起來實在很讓人感到不好意思吶。

　　因為百鬼宿施放出了強烈瘴氣（注一）。瘴氣一旦接觸到了結界，必會對佈下結界的陰陽師造成影響，他才可以藉機逃走而保命。

　　目前為止，還沒有方法可以抵擋的了百鬼宿的濃烈瘴氣。

　　只要接收到了這瘴氣，就會像是中了幻術一般，完全不自主的行動……

　　而且，哥哥的房裡似乎被佈上了咒術，有很強烈的煽動效果。

　　所以，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呀……

　　咦？

　　聽到您這麼認真的說會負責，我真的感到很窩心呢。

　　但是啊，請您不用感到煩心的……

　　如果您已經有了妻室，也請您千萬不要感到困擾。

　　我是不會像您要求名份的。

　　…… 說的也是，您身為武士，應該不會這麼早成家的呀。

　　我怎麼沒有想到呢？真是的……

　　請您別這麼說，您是很優秀的人啊。

　　在您身邊會讓人覺得非常安心呢。

　　不過，您很快就要回去了吧。

　　回到都城裡去……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您吶。

　　從雷寮到都城不是普通的距離呀。

　　如果用快馬日夜不停的奔馳，少說也要兩天的路程才行。

　　不是能夠經常往來的地方呀。

　　咦咦？

　　您說什麼？

　　跟您…… 一起回都城去？

　　這個……

　　您不是開玩笑的吧？

　　這樣啊……

　　請您、請您讓我考慮考慮，好嗎？

　　我會給您答覆的。

　　嗯，一定會的。

　　所以，請您先安心的休息吧。

　　再睡會兒吧。

　　等到天亮，我在叫您。

　　您還要趕路呢。

　　嗯……

　　不愧是您，很輕易的察覺了喲。

　　不是陰陽術，我不會對您使用術法的。

　　這是沉香，可以幫助您入眠喔。

　　…… 對了。

　　還來不及問您的名字吶。

　　是…… ？

　　嗯。

　　我知道了。

　　那麼，

　　請安心入夢吧。

　　焰青　君（注二）。

　　　　　　　　　　　　　１０．

　　我與靈子姑娘並肩走在濕黏的褐色土地上。

　　御草谷的空氣夾雜著濃厚的腐敗霉味。

　　靈子姑娘寬鬆的長袍颯颯的摩娑著充斥枯枝腐葉的地面。

　　當初左衛門大人就說過了。

　　－－雷寮是個土蜘蛛橫行的蠻荒之地。

　　果真是如此。

　　不過，能夠帶靈子姑娘離開這裡，心底就莫名的感到安心。

　　低頭俯視著靈子帶點焦慮的完美臉蛋，是如此栩栩如生、完美無暇。

　　讓人忍不注凝視。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大概是因為這是她身平第一次離開雷寮吧。

　　我下意識的緊握住那隻纖細的手。

　　穿透指間的，依舊是那熟悉的體溫。

　　比常溫在冰冷些的溫度。

　　雖然說，帶靈子離開雷寮，的確是用了有點霸道的手法……

　　但是無所謂。

　　只要能夠盡快離開這裡就好。

　　離開這讓人渾身不舒服的鬼地方。

　　＊　　　＊　　　＊

　　前方的小徑似乎被堵死了。

　　在兩棵並列的老樹之間，攀著肥厚又噁心的紫色藤蔓。

　　上頭還覆蓋著一片片宛若死屍顏色般的葉片。

　　藤蔓後的不停延伸的石砌磚道，是離開御草谷的唯一通路。

　　也正是我們的必經之途。

　　經過靈子姑娘的同意後，我豪不猶豫的拔出配劍，往那叢噁心的藤蔓迎刃劈去。

　　理所當然噴灑在一旁死灰的灌木叢上的……

　　竟是如血液般鮮豔的　

　　赤紅色。

　　我倒抽了一口氣。

　　靈子姑娘表情頓時僵硬，我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瞳孔內的那份畏懼。

　　還來不及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團肥大又噁心的紫色藤蔓，竟然自己蠕動了起來。

　　方才被斬開的巨大傷口，此時正以飛快的速度逐漸癒合。

　　然後，某種像是頭的東西，兇猛的往我們這裡撲了過來。

　　我連忙帶著靈子姑娘向後閃開。

　　我直到現在才看清楚。

　　那團紫色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麼肥碩的藤蔓，而是一條巨大的蛇！

　　而那一片片像是葉片般的玩意兒，正是這條巨蟒的鱗片。

　　大蛇用牠那狡拮的圓眼瞪著我們，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一口土黃色的利牙。

　　透明的唾液緩緩滴落，在地上燒灼出一塊塊大洞。

　　惡臭撲鼻。

　　有股反胃的衝動。

　　－－龕蛇。

　　靈子姑娘用幾乎是用氣音吐出這兩個字。

　　　　　　　　　　　　　　１１．

　　龕蛇……

　　居然是龕蛇……

　　哥哥不是應該把牠消滅了嗎……

　　怎麼會……？！

　　啊－－

　　焰青君，請小心啊。

　　請趕快逃開呀。

　　龕蛇可是非常棘手的神怪吶。

　　如果直接被活吞了倒是還好，要是碰到牠身上的毒液可是比死去還要痛苦的吶。

　　毒液會跟著你的血液流遍全身，最後在內臟聚集，慢慢的蝕化各器官的薄膜，然後啊，不管是腸子還是胃裡的東西通通都會流出來混在一起。

　　之後的幾天內，身體的內臟便會慢慢的消失，直到剩下一副名副其實的身體空殼為止。　　

　　而那個時候，就只能痛苦的等死而已了。

　　快點到這裡來。

　　結界應該還可以抵禦龕蛇的攻擊……

　　必須趕快想辦法才行呀。

　　家兄應該要在這附近才對啊，怎麼沒看到人呢。

　　明明就說是要來消滅龕蛇的啊……

　　嗯？

　　您說什麼？

　　通道上有類似陰陽師袍的衣物？

　　還有暗紅色的血跡？

　　不會吧……

　　不可能的，哥哥他……

　　他是很優秀的陰陽師啊，應該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總之，得先想辦法脫逃開龕蛇才行。

　　唔……

　　等、等一下。

　　好像有什麼東西……

　　勒住了我的脖子。

　　快喘不過氣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唔－－－

　　頭好痛。

　　像是要裂開一樣。

　　好痛。

　　啊－－－

　　這個氣息？！

　　是夕、夕牙？！

　　不要。

　　快放開我。

　　放開我！

　　焰青君……

　　夕牙牠、夕牙牠要帶我回去。

　　牠不讓我走。

　　焰青君……

　　　　　　　　　　　１２．

　　靈子。

　　靈子。

　　一定要把靈子帶回來。

　　我盲目的往小屋的方向跑去。

　　恍然間，應該往剛才來的方向跑去才對，怎麼一下子就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靈子姑娘被夕牙帶走的那幕仍深深烙印在我腦中。

　　如惡夢般的畫面。

　　成千上萬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黑色蝴蝶，黑壓壓的蔓延整片天空，團團的把靈子包覆住。

　　然後就在一眨眼之間，偕同靈子姑娘一起消失在我眼前。

　　不切實際，卻又如斯真實。

　　前方有幾隻落單的黑蝶。

　　我不顧一切的追著牠跑。

　　像是追逐蜻蜓的孩童，不停不停的跑下去。

　　後頭有重物爬行的聲音。

　　真是有趣的畫面啊，我無奈的笑著。

　　我追捕著黑蝶，龕蛇追逐著我。

　　好幾次差點被像樹枝又像生物的長狀物體絆倒。

　　我跌跌撞撞的衝來衝去。

　　活像個傻瓜……

　　左腳伸出去的時候，好像踩了奇怪、滑溜的東西。

　　柔軟的、黏膩的、觸感很討厭。

　　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踩到牠時，牠緩緩的沿著我的腳踝爬上了左腿。然後，就有什麼東西潛入身體的感覺。

　　那是靈子姑娘說的茶荼還是什麼別的東西，我不清楚。

　　身體不曉得怎麼回事，依然一味的往前跑去。

　　人在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下，好像真的會做出自己都料想不到的事。

　　我邊跑邊胡思亂想。

　　然後，夕牙在夜裡對我說的話，倏地躍進腦海。

　　－－不可以把靈子帶走。

　　－－靈子走了，主人就不會回來了。

　　是因為這樣嗎？

　　所以才用激進的手法把靈子姑娘帶回去？

　　既然如此－－

　　我更非得把靈子姑娘帶出來不可。

　　與其在這種令人發毛的環境，不如離開比較好……

　　這個念頭一直在腦海裡盪來盪去。

　　我更加賣力的往前跑去。

　　只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快沒氣了。

　　好累。

　　不知不覺間，小屋的影像斜斜的映入眼簾。

　　不知道是因為成群的黑蝶盤旋舞動造成的視差，還是因為突然停下腳步造成的暈眩；小屋竟看起來有些扭曲。

　　像是被捲入了某種時空代那般，彎彎斜斜的。

　　伸手拉開通往小屋的門，卻被迎面而來的光景給嚇的半死。

　　上頭掛著一個女人的頭顱。

　　兩眼空洞的凝視著前方，眼角下還有幾滴血痕。

　　黑色的髮絲垂直而下，形成了黑色的千絲瀑布。

　　還好，不是靈子姑娘……

　　我小心翼翼的穿過那顆令人聳然的頭顱，走進一片漆黑。

　　左腿忽然莫名的傳來奇怪的感覺、其癢難耐。

　　一個腿軟，就這麼跪倒在狹長的走廊上；陰陰冷冷地板，穿透衣物，貼著毛細孔。

　　冷冰冰的，卻又好像還殘留著溫度。

　　像是死人肌膚一樣。

　　左腿的皮膚上，凸起了一塊塊圓圓的斑紋。

　　不管那麼多了。

　　我假裝忽視腿上那團不斷蠕動的肉群，朝著屋內大喊。

　　－－靈子！

　　回覆我的，只有一整片無聲息的陰暗。

　　忽然，有某種東西大量的飛撲到我身上，薄薄的、小巧的，拍打在我身上。

　　從香味來判斷，應該是花瓣沒錯。

　　槴子花的花瓣……

　　－－焰青

　　我聽到有人這麼喊著。

　　微弱、尖細、彷彿一碰就會碎裂的聲音。

　　我身上不停的冒著汗，汗珠不斷傾洩流下。

　　明明就不覺得熱……

　　左腳變的像是不屬於我這個身體的一部份一樣，毫無知覺，不疼也不痛。

　　接著，兩側的皮膚就像盔殼般，理直氣壯的裂了開來。

　　從那團物體，不，是我的腿裡，鑽出了一堆又肥又胖的蟲子。

　　然後，像是排隊般，一隻緊接著一隻，陸陸續續的爬了出來。

　　數量十分龐大，大概有數萬隻那麼多吧。

　　奇怪的是，我卻一點都不覺得噁心害怕。

　　反而覺得怎麼樣無所謂了……

　　力氣逐漸被抽走，然後身體像洩氣的皮球，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我啊……

　　來這裡，到底是要做什麼吶？

　　怎麼想不起來了哪……

　　記憶，突然變得好遙遠、好遙遠……

　　在我的正前方，我看見某人赤裸著的腳掌。

　　指甲修剪的很整齊。

　　沿著勻稱的身體向上望去，是一位貌似陰陽師的年輕美男子。

　　是那種就算是男人，也會為此著迷的美貌喔。

　　那秀麗的五官，好像和誰有幾分相似吶……怎麼、怎麼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是跟誰很相似呢？

　　美男子陰陽師寬鬆月白衣袖下，露出了一雙修長卻沒什麼力道的白皙雙腿。

　　好像有什麼人昏厥在美男子懷裡的樣子。

　　要是我也能在他的懷裡，該有多好啊－－我忍不住荒唐的想著。

　　瞇起眼睛，仔細的審視那雙細嫩雙腿的主人。

　　似乎是名女子，孱弱的少女。

　　被撕破的長袍、烏黑的長髮凌亂批散在美男子的月白陰陽袍上。

　　頗為唯美的畫面……

　　少女緊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羽形成了一片陰影。

　　十分熟悉的秀麗的五官……

　　和美男子一樣的標緻臉孔。

　　到底是誰吶……？

　　為什麼想不起來？

　　就跟我為什麼會還這裡一樣，

　　通通想不起來吶。

　　美男子從腰際間掏出了一把紙扇，俐落的張開扇頁。

　　－－誰都不可以把靈子帶走。

　　－－既然你這麼想和她在一起，就讓你和這棟房子成為一體吧，這樣就可以永遠的在一起……

　　－－永遠永遠。

　　 美男子嘴角擒著一抹淡淡的笑靨，像我揮動了扇子。

　　然後，好像有很多東西開始襲擊我，從身體的各個部位湧了進去。

　　匍伏在變得黏瘩瘩地板，卻感到格外的溫柔；像是沉醉在靈子胸前那般曼妙。

　　身體慢慢的沉入這棟房子，陷進泥沼般的地板裡。

　　在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夕牙的悲傷的臉。

　　是夕牙還是靈子呢？

　　我分不出來了……

　　於是－－

　　就這麼的

　　強烈而甜美的黑暗逐漸把我給吞噬。

　　　　　　《全集．完》

　注一：由污穢的所聚集而成的氣息，據說妖魔鬼怪都會散法出這種晦氣。

　注二：「君」是敬語詞。

　　＊＊某琰之米蟲後記＊＊

　　呼呼～終於把＂雷寮＂給寫完了嘎～（轉圈圈＋灑小花）這真是一件難得的事！畢竟，以平常的寫文速度來說的話，通常會拖很久很久很久才對＝ˇ＝（踹飛）不過，這篇文真的順利完成了，真的很感動吶！（淚）

　　這種形式的文章，某琰也是第一次嘗試，不曉得各位看倌們還看的習慣嗎？（抖）有很多人說過看不懂我在表達什麼呀（心痛）……某、某琰可是很、很 認真的在寫這篇文；晚上睡覺之前，滿腦子都是這篇文章的架構和影像（汗），有時候還會太陶醉的自言自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說夢話＝　＝ｂ

　　在這篇文裡，分成兩個部分；單數篇幅是由靈子所說的話鋪成，偶數篇則是焰青（武士）的心理戲，也是比較容易理解的部分。主要的劇情其實很簡單， 就是敘述武士遇到奇異女子的一些經歷（笑）。　第三篇的最後段如果沒有認真看的話，可能會看不懂（汗）其、其實啊，是靈子的哥哥出現了喔，各位有發現 嗎？？ＯｗＯ

　　那段嚴格來說，已經是武士發瘋的心理狀態了（小聲）其實，某琰寫文的怪習慣之一，就是喜歡描述瘋瘋的心理……因為，其實那和我自己很相像（被拖出去打）＝３＝

　　最後，感謝一路支持某琰的各位（燦笑），謝謝你們把這篇＂雷寮之谷＂看到最後，希望這篇文章能給各位一次特別的經驗，也希望它沒有殘害到各位的心靈（再度被拖出去打）……

　　總之，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