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8/8  追憶

  　時值盛夏。

　　８月的街頭，很不平凡。人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歡愉的談話聲響遍每一個角落； 熾熱的太陽使勁的發著光和熱，手中的扇子沒停止擺動過，冰品也接二連三的往嘴裡送，人群毫無怨言的再炎炎街頭上大排長龍。店家門口大大的促銷海報無預警的 映入眼簾，我才恍若大夢初醒，原來，在這酷熱的８月，是有那麼一個被我遺忘的一天。

　　兩個斗大的數字，理直氣壯的出現在海報上。那是什麼？我假裝不懂，寧可相信那是 上下顛倒的無線大符號。那是什麼？我假裝不懂，逼著自己相信那只是四個圓組成的幾何圖形。圖上顯現了什麼，隱含了什麼，我都告訴自己『不懂』。只是，越是 想逃避，事實就越清晰。想遺忘，卻忘不掉；想抹去，卻拭不了。將自己投入黑暗中，眼前浮現的卻儘是再明白不過的事實。因為，那海報，已烙進了心坎裡。數字 ８。重複的數字８。父親節。

　　父親節。長久以來，我所不願正視的，正是這其中的意涵。對我而言，節日只不過是 在數字上加諸了某種名號罷了，和一般的日子沒有差別；但，不知怎麼，我卻打從心底的對這幾個字感到耿耿於懷。是忌妒嗎？這種形容，似乎太過強烈；是羨慕 嗎？心中的某種悸動，又好像並非如此。在這天，總是特別不想面對自己。想把自己丟入厚厚的繭中，與世隔絕。

　　父親節，老早，就離我而去。

　　刺耳的煞車聲，傳入耳裡。車水馬龍的街口，一名小女孩佇立著，仰望著天空出了 神，痴痴的笑著；陽光閃爍在銀色的車蓋上，疾駛的小轎車衝著女孩馳去。這景象，好熟悉，只不過，她少了一個強壯的背影撲她而去。人們的尖叫聲四起，赤紅的 鮮血渲染天際。血，濺在玻璃車窗上，掩蔽了透明光；血，灑在行人驚恐的臉上，映著徬徨的目光。那最原始的狂放的艷紅色彩，在她的白裙上漸漸漫開，那點點朱 漬，宛若在靄靄白雪中盛開的冬梅。

　　我拔足奔去，蹲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將她抱起，當我望向那張蒼白的臉，剎那間；我全身像被鐵鍊牢牢綑綁著，動彈不得，一股寒意襲來，嘈雜的街道頓時靜謐。我的天！那毫無生機的臉孔，竟是我！

　　鮮血不斷從女孩體內湧出，不，應該是從我體內湧出；一點一滴，我感受到生命的流 逝，卻無力抵抗。慢慢的，鮮血淹過了我的胸口，我無力的垂下肩；當鮮血淹過了我的耳朵，我聽到有人微弱的吶喊：『爸爸．．．』當鮮血湧入了我的鼻間，我聞 到濃烈的血腥味，最後，鮮血終於覆蓋了我的眼睛．．．．．．

　　四周一片黑暗。

　　倏地從夢中驚醒，大口的喘著氣。腦海中仍殘留著夢境的片段，瞄了眼桌上的電子鐘：

　　『ａｍ　０：００．０８．０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