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少年47  

April 10, 2010

《墨色的眼角》
  
  米白宣紙在水暈的墨色皺摺後隱隱浮凸起,
無間斷的逆風從顛簸的窗框中脫穎而出,猖狂地拔起黃山的一角任憑在公佈欄上搖搖欲墜。似乎是聽到了飛崖石崩落前的奮力呼救,大腿竟從五百里外的夢境中以一陣突如其來地痙攣回應了那筋疲力竭的吶喊;腳下彷彿踩了個空,猛然地蹬步踢開了支撐睡眠的課桌。

  匡啷。

  暗紅色的素描本硬生墜地,發出一聲沙啞的悶哼。

  視線隨著厚紙本揚起的塵埃一路掃過空蕩的教室,最後聚焦在後頭的潑墨山水上。下意識地掀開硬板的赭色封面,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畫便突兀地映入眼簾;指尖滑過粗糙的輪廓線,他的嗓音竟也在腦海裡摩娑出聲。

  「還是下不了筆?」雖是不冷不熱的語調,依舊凝固了幾叢顫動的神經;倉皇地伸出手,慌亂的指縫填不滿圖紙的空虛;僅是含糊地敷衍了過去。

  接下教室佈置的工作其實不是本意,只因水墨的邀約太新穎;他眼角微彎起的弧度令人無法抗拒。

  然而靈感的空乏和衛冕的壓力卻在班上擅自票選出主題後並肩躋踵而來,放學後與夜色的對峙早已習以為常,僅是凝望著寂寞的佈告欄而不知所措,只想瞌睡。

  而他總是在這個時候出現。

  或許是捎來碗沁涼的仙草蜜、或許是芋圓冰,又或許是單純的陪伴;溫暖而沒有言語。

  「人物畫我沒辦法。」終於,我打破了維持已久靜默,宣示我徹底的放棄;墨筆一個旋身便循著頹喪的弧度往驚恐的底稿飛去,草書了一抹黑。而他不解地望著我,我明白他正疑惑什麼。

  「神韻抓不到就沒意義了。」我聳肩。其實不是沒試過人物的描繪,只是執著的認為,如果筆下的人沒有靈魂,就不成畫。

  「總覺得我像是陷害妳的壞人。」他笑,琉璃色的瞳孔漾漾燄燄,襯著睫毛在眼尾曳長的灰色陰影。

  「畫妳想畫的就好,別管那麼多。」他伸手彈開了我苦惱而糾結的眉頭,堵塞靈感的思緒似乎也被他彈開了藩籬;波瀾壯闊的雲霧頓時裊繞眼底……在模糊的記憶中,清晰地憶起了他俯身替自己調墨的模樣,那雙琉璃色的眼眸澄澈如繪。

  蒼 白的宣紙搖曳著最後一絲濃轉淡的筆鋒細緻如絲帛,在盤旋的氣壓猛然地撞擊下解離散逸,綻出切開膚後汨汨流出的一灘野綠;墜落的半透明皮膜被空氣倏地銜起迎 面撲來,腦海裡浮現的是隻貪婪的獸,裸露著森白牙咆嘯地襲向頸間溫熱的血液。然而龐然巨獸逡巡過後在毛細孔裡留下的不是岐峻的齒痕,卻是墨色裡隱隱的幽 香。

  如山嵐氤氳過。

  很像他。

  儘管對明天截止的緊促心知肚明,還是攤開了素白的宣紙,執筆;畫下生平第一幅的人物畫。

  一縷墨色自眼角微微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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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執筆。

  該死的腦袋一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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