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剪燭》　◎李卿雅／人間福報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畢業典禮的時候，他終於坐在她旁邊。

一個肩膀的距離，她等了好久。

他說：嗨。她點點頭：嗨。然後他說：恭喜我們要畢業了。她微微笑，之後便無語了。

他不知道，她心底演練過無數次小劇場；對著鏡子反覆排演的語調和動作、要用四十五度的側臉回眸、說話時嘴角的含笑和一些枝微末節的其他……但，這些都在他坐下的剎那，脫韁，隨著狂奔的心跳遠去。

她對他的關注始自一陣雨。

那日午後飄來一朵烏黑又厚重的雲，嘩嘩地擠出傾盆的雨；她在圖書館門口遇到他，溼漉漉地過來和她搭話，她有一搭沒一搭回著，才漸漸想起眼前的人是同班同學。大學太自由，不同生活圈的人幾乎沒有相識相熟的流動機會。

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也回宿舍呢？她明白他的意思，很乾脆地分了他半邊傘的空間。他微愣，卻自然地接過傘柄，與她並行雨中。一路上，他的話語間間斷斷，字句湮沒在雨聲裡，她卻覺得他的聲音格外清晰，每個咬字發音都熱呼呼地在耳邊徘徊。

到了宿舍門口，他們躲進大門前的遮雨棚，她順勢擦了擦右半邊肩膀的水珠。「真不好意思，硬是要和妳一起撐，害妳也溼了一半。」他尷尬地朝她笑笑，眼眸清澈，微微鞠躬地樣子很真誠。她搖搖頭，想說沒關係，卻被他那乾淨的笑臉給塞住了聲音。

她以為和許多次短暫的迷戀一樣，當下心跳鼓譟，過些時日也就淡了，小宇宙不再燃燒，地球繼續運轉，一切還是那般波瀾不驚。

只是，她的世界卻再也沒保持正常。

唯一正常的是，他們始終不著邊際的生活著。

她開始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他的學歷背景、他的喜好厭惡、他臉書上的動態，甚至開始期待雨天，但，也僅是遠遠地觀察著而已。她想，愛戀別人的人才是權力的掌 控者，想喜歡就喜歡，想收手就收手，享有最大的自由；只是，當有小倆口在她面前你儂我儂的時候，她的心還是不受克制地顫抖。

散場在即，禮堂的燈暗了，音樂嫋嫋的撥放，女生們掛著斑駁的淚痕抱作一團，而他也在人群裡頭，和同學一一相擁道別。

她依舊遠遠地看他，輕輕吸氣，覺得鼻頭有些酸。他一個側身，正巧撞上了她來不及收回的視線。於是，他走向她，也向她張開雙臂，她愣了愣，忐忑地靠過去；他們終於相擁，但是她既侷促又僵硬，緊張地忘了呼吸，直到分開，她才回過神般的吐了口氣。

那短暫的五秒鐘彷彿就是她的四年，空白而遺憾；她甚至沒有記住他身上的味道。

他準備要離開，望著他似乎有些朦朧的背影，她突然想再和他說說話，至少再聽一次他的聲音也好；但她終究沒有動作。

她閉上眼，無聲地念：再見。

如果能再見，就好了。

外面突然就下起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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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畢業心得。
網路上的插畫也太夢幻了我的天。
其實看到這篇就很哀傷，背後的複雜太難啟齒了。